【特約撰述/雪莉】
六零年代出生於臺南白河的林文嶽,回憶兒時,他母親是位傳統的農家婦女,舉凡田裡種的菜、家裡養的雞,這些都是要用來變賣換錢補貼家用的。不過,雖然在那麼刻苦的生活條件下,林媽媽內心的小精靈仍活潑躍動,於是她特別在田邊留下一小方土地,親手與家人共同植種日日春、圓仔花、玫瑰花等等美麗花卉。當時生活並不是那麼容易,但花朵們總是靜靜地展現堅韌的生命力,這些自然界美好的能量撫慰了她疲憊的身心。林文嶽的童年,就在母親營造的生活美感環境中,經歷過無數的春、夏、秋、冬,水塘裡一朵朵的花開、花謝、花落,與一幕幕的山光水色倒映輝映,或時而伴隨著雨點若狂若慢的美妙音符,純樸尚不知民間疾苦的林文嶽就這樣一日復一日不斷地汲取老天爺供給的養分,默默地燃起心中藝術的火苗。
小時候家境貧困,住在日本人撤退後留下的日式宿舍,過年時林文嶽須協助母親將和室的門換上新裝,可是林文嶽往往沒能幫上忙,年紀最小的他只忙著拾起大灶爐火燃燒後的炭枝,天真地在玻璃片上一次又一次忘神地描繪出心中想像的人物,他當時這樣的頑皮舉動非但沒有惹惱母親,反而換得她溫柔、呵護、不忍責備,同時又很肯定他的一抹微笑,那有溫度的笑容,至今仍時刻指引著林文嶽,並也深深地影響著他日後對自己一雙孩子的教養方式。
平實的林文嶽善用大自然的資源開創一條涓細不停的文化長河,這位走在田間巷弄的藝術家,為了家庭生計,他也曾將畫架搬到大馬路邊,在人來人往的路邊他以在地蓮花為媒介,善用一雙藝術的巧手,用心發掘地方特色,並將藝術、社區人文、及生活點滴交融後,轉換成最美麗的風景畫在T恤上,讓旅者留下體驗過農家樂的紀念,同時林文嶽也以黑墨彩顏養活了一家人。
自古,工藝品是民生所需的普及品,陶工傳遞了歷史的溫度,也使人性的溫度普及常民,其蘊含有推己及人的仁愛思想。林文嶽以眼、耳、鼻、舌、身感受這塊成長的土地,擅長以筆墨及陶藝呈現土地的芬芳及人文情懷。有一回他憑空捏了一個「羊頭」,結果枕邊人怎麼看都認為是個「牛頭」,於是林文嶽索性揹著一袋泥土,拎著工具,跳上摩托車,騎到三層崎朋友家,他一邊觀察羊的作息,一邊塑泥,一件作品不到一刻鐘的光景就完成了。日後,他又將羊首圖騰化,追尋古人以符號式的圖騰表達感受及生活印記,而林文嶽也正用自己的方式為下一代記錄這個世紀的日常。
有感於美好的事物會帶給人無限的喜悅及希望,當花開時,見著的人自然心情愉悅,因美好的事物而微笑,林文嶽兒時的田野環境,豐厚了他的底蘊,於是在藝術的道路上,他能踏著輕盈的腳步,吹著口哨向前行。閒時林文嶽也喜愛品茗論藝,他說:「人生猶如一杯茶,滿也好,少也罷;濃也好,淡也好,自有味道。」林文嶽的兒子林嘉玄回憶就讀國中時,必須請爸開車送他上學,有一次月考,眼看就要遲到了,而老爸卻堅持還是得先到田裡「巡田水」完成日常的工作後,再送他到學校。有時林文嶽會跟兒子約定隔天提早一小時出門,大清早這老爸載著兒子直奔溪邊,且不疾不徐的提水、燒水、泡茶,然後要兒子坐下來先品一杯茶,再去學校考試。在當時的環境,有哪一家人不是最在乎孩子成績的呢?那可能只有林家了!林文嶽認為生命的流動中,人生首要追求快樂及把握美好當下,成績只是數字罷了!
林文嶽享受與妻小徜徉在山間水澤,悠然自在,雖平淡安居鄉間,但他專於學養,不論是「關嶺青」或是由蓮蓬火化成灰燼而成的「白河白」,勤耕藝田,一雙兒女分別畢業於建築及藝術研究所。端看林家荷塘中,水禽的生活如禪語「使從芳草去,又逐落花回。」即使荷花凋蔽,也可以「留得枯荷聽雨聲」,這般隨性自然,是人間最溫暖的共情。林文嶽秉持著愛家愛鄉土的赤子之心,深入研究善用生活環境中大自然的元素,研發在地素材,關子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泉水,就在林文嶽的平淡日常中,編織成一篇令人陶醉的藝響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