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人  人生自是有情癡   最難恩義斷捨離

主照

【特約撰述/林淑珠】

近日決定清理舊家中的雜物,盡量斷捨離,深知別人幫不上忙,只能親力親為。誰知數十年積累的書籍與書法繪畫等作品,讓我如獲至寶,斷不了,捨不得,理還亂。書法家陳雲程有一常用印章的印文「我思古人」,《詩經》:「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我睹物思念並敬仰三位故人。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宿昔~吳智和(1947-2012)。我中年時期,有緣得識研究明代飲茶生活文化的專家吳智和教授,我也因而成為「野史茶會」的一員,「野」是「在野」的意思,在野而未當官的史學專家定期聚會,曾戲言這是「茶菸酒所」(茶研究所)。那些年,吳智和教授私下送我很多「明代飲茶生活」與「明代休閒生活」相關的專著,他這兩項學術成就,享譽海峽兩岸,他還送我其他好書,那些年也是我讀書最勤的時期。

▲《吳智和教授逝世十週年紀念文集》書影。《茶藝掌故》1985年初版書影。(圖/林淑珠提供)
▲《吳智和教授逝世十週年紀念文集》書影。《茶藝掌故》1985年初版書影。(圖/林淑珠提供)

吳智和教授治學嚴謹,明代史相關的著作等身,他關愛門生,家庭省吃儉用,以其尊翁的名義,長期私資出版研究專刊以及門生的研究論文以供同好參考。日前我接到郵件《吳智和教授逝世十週年紀念文集》,這是吳教授的門生緬懷恩師行誼的一本專集,非賣品,恩義無價。

吳智和教授因心臟病而驟然離世,「野史茶會」不再聚會,忽忽已滿十年。展讀吳智和教授紀念文集,感傷與感佩交加,我幾度泫然欲泣而掩卷。我如同站立在高大的古茶樹蔭下仰望,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王祿松1974年初版書影「飛向海湄」手稿局部之影本。(圖/林淑珠提供)
▲王祿松1974年初版書影「飛向海湄」手稿局部之影本。(圖/林淑珠提供)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王祿松(1932-2004)。我青少年時期認識其時為著名詩人的王祿松先生。王祿松先生詩集與詩畫集著作等身,獲獎難以計數,例如中山文藝新詩獎,國家文藝新詩特別獎等。王祿松的前半生是詩人;後半生是詩人兼知名畫家;他中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飛向海湄》,其中的手稿十餘頁,我保存迄今已逾半個世紀,他寫淡水河岸幽靜的一隅,從謳歌詠歎寫到離愁別緒。太上忘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我錯過一次王祿松先生的邀約,錯過了即成永別,有「深恩負盡」的悲慟。

▲王祿松水彩畫(未完成)作品。(圖/林淑珠提供)
▲王祿松水彩畫(未完成)作品。(圖/林淑珠提供)

我的高中要好的同學是王祿松先生的鄰居,我跟她一樣始終稱呼他「王叔叔」。我考慮捐出王叔叔的散文手稿,還有滿紙詩情畫意、句句可圈可點的十幾封信函,捐給其故鄉海南島王祿松紀念館。承蒙王叔叔與王媽媽的厚愛,恩情永銘我心。

▲「花與美人俱不老」之陳雲程書法九五首展書影。(圖/林淑珠提供)
▲「花與美人俱不老」之陳雲程書法九五首展書影。(圖/林淑珠提供)

如沐春風,花與美人俱不老~陳雲程(1906-2009)。我中年時期認識淡泊名利的書法家陳雲程老先生,他是我見過最愛看書的長者,直到他已無法久坐輪椅,仍卧躺著看書。若干年前有一天,我忽然深感歲月不待人,立即出門探望103歲陳雲程老先生,一如既往相談甚歡,他寫書法給我,一如既往他寫了要再審視並修飾,但此時已無法久站,伸紙與鈐印也由旁人代勞。

▲百歲老人陳雲程之書體作品「山是山」。(圖/林淑珠提供)
▲百歲老人陳雲程之書體作品「山是山」。(圖/林淑珠提供)

台灣籍書法家陳雲程於95高齡獲北美館之邀,首度舉辦個展「花與美人俱不老」,享嵩壽104歲,回歸天家。他一生歷經三皇六總統,三皇:明治、大正、昭和;六總統:蔣介石、嚴家淦、蔣經國、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 陳雲程老先生是虔誠的基督徒,每當有人向他求書法「佛」字,他書寫時神情莊重恭敬,旁觀者的我肅然起敬。我曾請教關於「修行」一事,他自在回答:「給人歡喜,便是修行。」

▲101歲陳雲程之書體作品「無事」。(圖/林淑珠提供)
▲101歲陳雲程之書體作品「無事」。(圖/林淑珠提供)

「時間,決定你會在生命中遇見誰;你的心,決定你想要誰出現在你的生命裡;而你的行為,決定最後誰能留下。」
三位故人的生平事蹟成就等相關資訊,網路可搜得,在此僅寫個人感念的瑣瑣幾件事,以誌恩義。舊家的清理工作暫告一段落,且讓茶書,書畫作品,其他書籍,繼續堆滿屋吧。學海無涯,藝海無垠,謹此祝福所有的藝文師友壽而康。

(本文作者林淑珠,高中國文教師退休,著有茶書數本,現為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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