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壇老將 — 楊紹印(下)

【特約撰述 / 楊旭堂】

楊師書藝深受日、韓人士所讚賞,屢獲韓方延聘為評審委員,多幀作品為國立歷史博物館、國父紀念館、日本東京書道美術館及國內外愛好書法人士所收藏。尤為藝界人士所稱佩者,不外服務公門逾半世紀,案牘勞形之餘,仍能臨池不輟,參加歷次中、外展覽及個展三回,並創設書畫會援引後進,對振興書畫藝術,卓樹嘉績。曾參加「丙申書畫會」、「中國書法學會」,創立「乙巳書畫會」暨「立法院書法社」,參與之成員,均係一時藝界名流,諸如高逸鴻、陳子和、傅狷夫、紹幼軒、虞偉、張隆延、丁翼、吳平、董夢梅、龔弘、熊琛、周懋樹、李向采、賈月波、姜一涵……等人。

〈閒夢遠〉楊紹印遒健挺拔、跌宕飄逸之行書「閒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圖/楊旭堂攝)
▲〈閒夢遠〉楊紹印遒健挺拔、跌宕飄逸之行書「閒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圖/楊旭堂攝)

談及書論,楊師首重意在筆先、成竹在胸。喻而言之,欲表現清麗絕俗之氣韻,心境先醞釀如置身西子湖畔,觀楊柳依依、蘇堤春曉之風光,下筆自然娟秀,呈現清麗娛目之書法;若寫氣勢磅礡、力透紙背之書跡,胸中應先有登山觀海之氣概,所書自具瀚瀚壯闊、一瀉千里之勢。若表現飄逸不羈、悠然自得之書,襟抱中先浮現秋雲出岫、流泉飛谷之幻影,落筆自然行雲流水。要寫蒼老堅勁之字,須有雲山撫松、月窗賞梅之情懷,腕底始能生出老辣之態、嶙峋之美。

〈指文畫牛〉溥心畬以指紋畫牛,栩栩如生(圖/楊旭堂攝)
▲〈指文畫牛〉溥心畬以指紋畫牛,栩栩如生。(圖/楊旭堂攝)

其次,「學古而不泥古」、「創新而不盲從」始能推陳出新,風神獨具,表現個人性靈,顯其才情,登其高峰。否則一味臨摹古人墨跡碑版,陳陳相因,不能獨樹一幟,新人耳目,無非藉他人之牌坊裝自己門面而已;然棄古而閉門造車,難免門津生疏,源頭閉塞,有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之險。故學書宜先汲取前人之精髓,循序漸進,嫻熟生巧後再闢個人蹊徑,新開天地,自成一家。

〈三兩枝〉溥心畬寫竹、落款,用筆俐落清爽。(圖/楊旭堂攝)
▲〈三兩枝〉溥心畬寫竹、落款,用筆俐落清爽。(圖/楊旭堂攝)

此外,楊師認為書藝進步之歷程與宇宙之動率相符,地球運轉分春夏秋冬,書法境界亦可喻為四季風貌,初習者先求清整雅觀以為植基之礎,如春光明媚;然春花雖美艷逗人,卻失之稚嫩,不耐久觀。繼進者乃求骨勁氣盛、力透紙背,惟用力過強,難免如夏火氣炙人,往往失之劍拔弩張、魯莽滅裂之弊。若能用筆剛柔相濟、方圓並用,即達秋季成熟光風霽月之境。倘執筆一握三頓,徒求蒼老,難免力有不逮,呈現冬季草木衰朽之態。故楊師以為書藝最佳境界以臻深秋之潔爽最屬上乘,一次中國書法學會馬壽華理事長邀請日本書畫會來訪,楊師面對日本貴賓提問時(李普同先生翻譯),即以上述理論答覆之,獲得滿堂讚佩掌聲。

〈彩墨〉 楊紹印用色明麗之彩墨畫。(圖/楊旭堂攝)
▲〈彩墨〉 楊紹印用色明麗之彩墨畫。(圖/楊旭堂攝)

楊師除雅擅書法之外,國學造詣深厚,為文意境深遠,辭藻清雅。所作小品、散文、藝評、新舊詩多見於各報章雜誌,廣為傳誦;詩歌多脫胎於元曲,風味頗近民初劉大白之神韻,曾以〈偶感〉、〈淡水楓丹白露〉詩二首獲優秀詩人獎第一名。退休後時為當代碩彥撰寫石碑及壽序,書法與文藻並美,如所作名會計師宋作楠先生九秩壽序、山東省議長裴鳴宇先生八秩壽序及姚治中先生、立法委員王大任先生暨台灣首富鴻海集團總裁郭台銘父親郭齡瑞先生之墓誌銘及墓園楹聯,均出自楊公傳世之作,當可垂之久遠。

楊師七十之後始習繪畫,參考名人佳作,無師自通,構圖清新,用色明麗,點染丘壑,自出機杼,畫風於黃賓虹與傅抱石之間,厚重生動之潑墨中益見其灑脫不凡,才情橫溢,廣受各界矚目。

〈晚山泛舟〉 楊紹印厚重生動之水墨畫。(圖/楊旭堂攝)
▲〈晚山泛舟〉 楊紹印厚重生動之水墨畫。(圖/楊旭堂攝)

詩、書、畫歷來為文人陶冶性情、表情達意之物,本源於生活,拾取皆是,無需刻意而為,楊師承繼傳統文人,畫中融合書法及自作詩,集詩、書、畫三絕於一體,「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為當今科技社會所少見,益增顯其作品之難能可貴。曾自評其藝文之修養層次,文章詩歌第一,書法第二,繪畫第三。

2012年八月中旬楊公辭世,台灣書壇頓失重鎮人物,令人唏噓。上述無從表達楊師行誼之萬一,僅就一己所知,簡述其事略,並緬懷書壇老將寧靜致遠之精神與風範。(全文完)

(本文作者楊旭堂,現任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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