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崛起的無形力量—音樂劇「妖怪台灣」中自然與文明的鴻溝

【特約撰述 / 郎亞玲】

「妖怪臺灣:三百年島嶼奇幻志」一書是由小說家與文史研究者何敬堯先生於2017年發行的一本談台灣妖怪的研究專書。這本書絕非信手捻來的鄉野奇譚,而是調查了1624到1945共計321年之間近五百本以上的古文書,逐條比對、整理、篩選、分類、釋義,去蕪存菁後,逐一列出四百多條項目,完成了這具有百科全書規模的「台灣妖怪志」。一如作者所云「以全面、綜觀的角度,去觀察有史以來的台灣妖怪們的蹤跡」。

而由「國立台灣交響樂團」和「故事工廠」共同製作的「妖怪臺灣:原創魔幻音樂劇」,又是以何種角度延續原作的文本脈絡,將台灣數百年墾拓史中,那可見與不可見的文明衝突、土地爭奪,與奮鬥犧牲、顛沛流離所夾雜著的恐懼、怨恨,幻化成另一種無比強大又詭譎莫測的力量,突襲、纏繞、濔漫於每個生存鬥爭的角落。

▲「妖怪台灣」一書,作者何敬堯,(圖/郎亞玲攝)

「妖怪」的時空性、超自然性、危害性不一而足,但無庸置疑皆緣於先民土地的生活經驗。與神祇不同的是,妖怪亦正亦邪、無跡可尋,與人類的關係若即若離、亦敵亦友。究其因,乃是人類學上從蒙昧時代、野蠻時代過渡到文明時代的過程,人類需要借助一些超自然力量建構或維繫社會組織和秩序,以鞏固自身的統治權力。「妖怪」即是這股無法掌控的力量的化身,也是人類想像力發揮極致的產物,人們震懾於此種力量,在循迴反覆傳播後,便形成了拘束、限制、制約人類生活與開發的力量,以達到「自然」與「文明」理想性的「平衡」狀態。

▲各種妖怪的造型華麗鮮艷。(圖/故事工廠提供)

因此,「妖怪臺灣」一書和音樂劇,之所以不叫「臺灣妖怪」,其實早已隱含著指涉台灣當代人文和科技發展上的矛盾、衝突,形成了類似「群魔亂舞」、「妖怪盡出」的意象。這意象透過了類似城市邊緣人的「宅女」女主角陳曉瑤,悠悠唱出:「我是個妖怪」揭開序幕。編導用心甚深,將文本運用後設手法讓女主角踏上妖怪世界的尋訪之路,在美麗的音符與華麗的節奏中,觀眾如癡如醉、不約而同地認同了所謂的「妖怪」,所謂的「另一半的世界」。尤其是在國台交磅礡氣勢下,中西交融的樂章讓人不覺捲入了充滿魔幻的妖怪時空。

▲「妖怪臺灣」音樂劇男主角陳乃榮,女主角方志友。

女主角是「妖怪臺灣」作者的投射,她現實人生的處境和追尋妖怪世界的嚮往都具說服力,方志友的演出也詮釋地恰如其分,惹人憐愛。但她和蛇郎君(陳乃榮飾)的邂逅與再相遇的故事線,卻有點單薄。以至於蛇郎君現身前雖有眾多妖怪載歌載舞、做場造勢,但性格卻顯得模糊、情感也稍覺乏力。一路拯救女主角的行動未能將情節推到最高潮,最後驚鴻一瞥的再度出現,也予人一絲意猶未盡之感。此外,期間有「白蛇姬」一角,才情兼具,但美艷華麗有餘,卻與全劇情節關係薄弱,殊為可惜。(照片四:華麗眩目的舞台效果令人懾服,故事工廠提供)

▲華麗眩目的舞台效果令人懾服。(圖/故事工廠提供)

引人入勝的主題、唱作俱佳的演員、美輪美奐的舞台、繽紛四射的燈光、變化多端的服裝造型……這種種極佳的條件組合,使這齣戲在音樂雷霆萬鈞的加持下,更覺扣人心弦、精彩動人。即便落幕離席,妖怪們的引吭高歌,仍繼續迴盪在耳際:

「這裡是妖怪的台灣

我們是台灣的妖怪

人類給我們仔細聽好

妖怪的時代  已經到來

當人們感嘆科技的高速發展

這些景象讓人蒙蔽了雙眼

忘了從前那些謙虛和感謝

當人們認為自己是萬物之靈

這時候你們得小心…」

那原始的呼喚,是預告、宣言,也是警示、規勸。不要忽視邊緣崛起的無形力量,更不該將文明與科技的鴻溝日益擴大。福爾摩沙的子民們,珍惜上天的賜予,讓大地在愛的滋養灌溉下,生機勃勃,天長地久。

▲「妖怪台灣」全體演員與製作團隊。(圖/故事工廠提供)

2021演出資訊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大表演廳

時間:03/12(五) 19:30、03/13(六) 14:30、03/13(六) 19:30、03/14(日) 14:30

(本文作者為美學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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